六业火,将二香焚作烟灰。此刻二香呈阴阳互补之势,烟灰升腾,彼此纠结缭绕,越升越冷,越冷越凝,这龙涎瑞絮丸方大功告成。”
“此丸如此珍贵,我怎么好接受?”
鹿连城笑道:“也好在这龙涎瑞絮丸炼得辛苦,数量不多,岳母并未收纳在丹房。否则,上回叶琮将丹房一扫而光,这龙涎瑞絮丸也要一粒不留叫他拿去了。”
鹿连城提到叶琮的时候,叶琮刚要离开顾乘风的房间。二人只谈了两刻钟,顾乘风原打算将叶长庚正囚于太行山桃花谷的事告之叶琮。可是转念一想,叶琮为人冲动,处事鲁莽,当真知道父亲还有一口气在,指不定又要做出蠢事来,索性按住不提。叶琮有了上回的经历,言谈比之从前大不相同,公子哥的脾性几乎消失殆尽,多了三分谦逊稳沉。他对顾乘风自然是感激不尽的,然而提到常朝云,他又难免耿耿于怀,道:“就算她本是凡人,她师父又不乏仁义之心,你毕竟是仙山道侠,与一介妖女交往过密,实在有失身份。”
顾乘风当然知道,叶琮说这番话,是对自己颇有不满,忙解释道:“我与常姑娘有所来往,实在是我有求于她。我知道你对常家兄妹多有憎恨,不过……”
叶琮哼着鼻子,轻蔑地笑道:“我若憎恨常家,那日见了常朝云的面早对她不气了。真真是可叹可笑,我父亲本分为人,竟惨淡收场。到如今,我连害他的人究竟是谁都不清楚。”
顾乘风道:“人间的政事纷繁复杂,其实各人有各人的立场,都是自谋其事罢了。你再不要自作聪明,去为你父亲报仇了。莫说睿王和常家兄弟,稍有些品级的官员,哪个是那么容易刺杀的?”
“你莫非以为我去南淮竟为报仇?要灭我们叶家的,何止睿王和常家兄弟?我纵有天大的本事,又如何将他们一一铲除?”叶琮苦笑道,“我回南淮,只想为父亲收拾尸骨,不忍看他遗骸被人糟践罢了。”
顾乘风难免有所触动,有两三次又差点要把叶长庚的所在告诉叶琮,然而思虑再三,他仍只字未提。特别是得知叶琮已决定永生不回南淮,顾乘风更觉得,叶长庚此刻身在何处,对于叶琮而言,实在无关紧要了。顾乘风并无为人子女父母的经验,却凭他七十余年的眼观耳闻,认定了为人父母的苦心。站在叶长庚的立场,恐怕叶琮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,顾乘风如此这般假想着,对于凡夫俗子的生活不禁浮想联翩起来。紧接着,一股虚空油然而生,顾乘风突然意识到,哪怕玉衡道长正是自己亲父,他也无从得知为人子的滋味了。
有一会子,顾乘风走了神。仙山上各路弟子的身世、长白山脚的数次大雪崩、太湖西畔皎洁的月色……过去种种闪过顾乘风的脑海,浪一般波澜起伏、梦一般虚无缥缈。人生的舞台虚实相间,很难说究竟是人生如梦,还是梦如人生。凡人生死一瞬间,大可不必追究此等问题,修行者明面上超凡脱俗,偏在这凡人毋须考量的事由上,最费心思。
顾乘风突然想到“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,以其不自生,故能长生”这句古语。所谓人生如梦,恰好是因为人生短暂之故,若众生皆如天地这般长长久久,再飘渺的梦境恐怕也有醒来的时刻。反过来说也该是同样的道理,梦境所以肖似人生,未必因为梦境来自人生,兴许只因梦境来去匆匆罢了。天地不为自生而生,反而长生不灭,说到底,其中道理只在乎天地不仁不慈不善不恶,以无情应有情,以无欲胜有欲,难怪仙山修行之人最忌动情了。然而说到无情无欲,顾乘风却不解,何以魔道中人情、欲未灭,却只因修炼魔功便得不死之身。倘若天长地久是因天地不以其自生,邪魔歪道不死之体又有什么解释呢?此前他已就此问请教莲香子,却不料聪明如莲香子,也有踯躅不决的时候。
“我入道近两百年,自问天资甚高,这个问题竟不曾留意过。”莲香子道,“上天有此安排,总归有它的道理。不过天地长生固然因为天地无情无欲,却很难说唯有无情无欲,才是长生之道。也许天地以无情无欲长生不灭,魔道便以情奢欲溢而至长生不灭之境也未可知哩。只是此中玄妙,我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参悟。”
此刻顾乘风想起莲香子这番话,灵光一闪,又生出新的开悟。重明观经舍所藏的典籍上,常有“魔性本天成,情予其法、欲赋其术(笔者注:此句为笔者杜撰,并无出处)”的说法。有无可能,魔性之法并非情予,魔性之术并非欲赋呢?假使魔就是情,魔就是欲,魔性之法、术同它自身的存在一样,实为天成,那么一切生灵凡入魔道者,反而遵循了天之大道,也就无怪乎魔道一入,便获永生了。欲使这假设成立,需要一个前提:情可无情,欲可无欲。在常人看来,情是天然有情,欲是天然存欲的东西,这清晰明了的逻辑,仿佛日出东方、雄鸡司晨一般理所当然。偏巧世上最难解者尽是些理所当然的事情,又因其难解,理所当然往往最不可信,甚至恰好因为其理所当然,易于得出理所不然的结论。譬如日出东方,谁也拿不出铁证以断言太阳只可东升西落,绝无西升东落的可能;再譬如雄鸡司晨,谁也拿不出铁证以断言世上绝无报晓的母鸡。如此,情
第66章 鸠尤神剑66(4/6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